高等院校争赶元宇宙时髦 元宇宙做教学管理是噱头

六七月交替的时节,是盛夏,也是一年一度的毕业季。

毕业季的标配是什么?学士服、拨穗、拥抱、合影等片段或许会掉入眼帘。在过去的很多个夏天,一批又一批毕业生在毕业季里集中抒发了自己对校园生活的一切情感。典礼毕,象牙塔的生活也拥有了句号。

图据清华就业

但自2020年开始,每年夏天近千万毕业生便不再都拥有度过一个传统线下毕业季的机会。因疫情被推迟甚至取消的毕业典礼成为不少人的意难平。但如同演唱会、脱口秀等娱乐行业辗转线上一样,毕业典礼也在云端找到了新思路。

2022年,随着元宇宙的火热,浪潮翻过资本市场,开始频繁地拍打象牙塔。据悉,今年包括北京大学、同济大学、上海大学在内的多所高校都推出了元宇宙毕业季活动。新鲜度不少,但体验感未必很高。在社交媒体,关于元宇宙毕业典礼的吐槽屡见不鲜。

当元宇宙毕业礼褒贬不一时,或许更值得进一步思考的是,校园场景会成为元宇宙继游戏、社交后的下一个热门开发场景吗?

至少在应用端,毕业典礼并不是元宇宙在校园的“唯一”。日前,《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线上采访了领衔打造出“上大元宇宙”的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数码艺术系教授蒋飞,他表示,除了毕业季活动,其所开发的元宇宙平台已经关联了在线课程、学术活动、毕业答辩、高考招生、校友交流和社团活动等校园场景。

在象牙塔,潮流科技的想象力会给行业和使用者带来真惊喜吗?

高等院校争赶元宇宙时髦

2020年,受疫情影响,中国传媒大学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在3D沙盒游戏《我的世界》中复刻了其校园场景并举办了线上毕业典礼。该场活动因一句“请同学们不要在红毯上飞来飞去”而意外出圈。

同年的大洋彼岸,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利克分校也在《我的世界》里举办了毕业典礼。彼时,元宇宙浪潮还未袭来,但云端毕业礼让不少高校看到了“不停办毕业礼”的新思路。

记者注意到,除了北京大学,中国传媒大学、同济大学、上海大学、山西大学、新疆财经大学等多所高校都在今年的毕业季活动中探索“元宇宙+”的融合与创新,连上海的乌南幼儿园也在网易瑶台中为小朋友们举办了“元宇宙毕业典礼”。

上海大学本科应届生朱富强告诉记者,自己5月份和室友一起体验了测试版的上大元宇宙。“当时我在楼顶和刘畊宏男孩女孩们一起跳了《本草纲目》,我觉得特别有意思,还专门发了条朋友圈推荐。”

中国传媒大学大数据与社会计算中心高级研究员张丽锦认为,元宇宙毕业典礼已经成为一种发展趋势,哪怕未来线下的毕业典礼全面恢复,线上场景也会长期存在。“这不仅是疫情下的无奈选择,也在于正走出校园的Z世代本身对线上化场景的高度适应与契合。”

在蒋飞看来,很多学校是因为迫不得已才选择做元宇宙毕业典礼,但元宇宙不应该是一种妥协,从妥协的出发点去做肯定做不好。

的确,作为仪式感十足的活动,毕业典礼的情感象征意义远大于活动本身,但即使是号称“元宇宙毕业典礼”的场景,其目前也无法提供逼真的体验感和互动感,这成为学生诟病云端毕业礼的关键槽点。

张丽锦指出,首先元宇宙技术本就处于极为早期的阶段,此外不同学校自身掌握的数字技术水平也不相同,所以并不是每一个元宇宙毕业场景都能有较好的体验。“想通过线上毕业礼减少缺失的仪式感的想法本身值得肯定,但只注重形式却忽略质量,会让学生觉得自己毕业时的情感需求并未得到尊重。”

刘林(化名)是北京外国语大学2022届硕士毕业生,她的本科和硕士阶段均没有举办线下毕业典礼。“本科没有毕业典礼总让我觉得本科生涯好像还没结束。当然,如果只能办线上的,那形式丰富一点也好,要是能做到全虚拟,也算一种特别的仪式感。”

“和校长握手、和导师拥抱依旧很重要,但这都是现在的元宇宙技术无法提供的。如果技术无法满足大家的沉浸感体验和参与感需求,那其实不如视频连线,至少可以看到真实的人。”蒋飞称。

元宇宙做教学管理是噱头

按照蒋飞的说法,其领衔打造的“上大元宇宙”并不是为了迎合毕业季,而是为了给师生们在虚拟空间中提供一些生活交流的场景。

虽然在随后的毕业季中,“上大元宇宙”也推出了一键换装学士服并在校园地标打卡的功能,但蒋飞表示,自己已经建议学校用元宇宙的方式办传统毕业典礼。

在蒋飞看来,元宇宙场景和传统线下有很大的差别。例如中传的同学在红毯上飞来飞去看似奇怪,但其实正是元宇宙的优点之一,是学生们可以在毕业典礼上留下不同于线下典礼特殊记忆的时刻。“要做元宇宙毕业典礼就不能像传统那样一本正经,如果既要活泼又要庄重,很难把握平衡点。”

既然当前毕业典礼借助元宇宙还难有绝佳体验感,那元宇宙的校园场景探索还有哪些可能?

清华大学在今年6月初推出了首届元宇宙招聘双选会,28家企业的宣传视频和岗位信息循环播放,毕业生可以在完成虚拟形象塑造后选择自己心仪的岗位与企业沟通。

据蒋飞透露,上大元宇宙在开发之初就设计了金币机制,目前也正在探索交易机制,可能会在未来和校园零售挂钩。此外,大学标志性的社团活动也是元宇宙可以发力的场景之一。

另外,蒋飞团队目前还正在元宇宙平台打造鼓励大学生勤工俭学的项目。他说,很多大学生在校期间都有在外兼职上课赚钱的经历,因此他希望可以借用元宇宙平台鼓励这种知识付费交换的行为。“我们最终希望上大元宇宙成为一个开放的平台,很多功能是由创作者开发的,而非开发者,这样才符合元宇宙技术的去中心化理念。”

而在张丽锦看来,元宇宙与校园的结合或许还能推动教育公平进一步向前。“比如我没考上北大,但我就想去听北大某个老师讲的课。在元宇宙校园里,我就可以身临其境地听。这种元宇宙课堂的需求可能是很大的,也可能是未来教育部门会鼓励的发展方向。”

蒋飞认为,元宇宙一旦接入校园场景,也更多地为离开校园的毕业生提供一个了却自己在校期间没能实现心愿的地方。“一些大学时候想做却没能做的事,或者就是想回到校园某个地方看看,这些都是应用场景。”

除了面向师生群体的场景,元宇宙在校园建设、学校管理方面会有新思路吗?

对此,蒋飞坦言,就学校管理而言,目前元宇宙还不能突破线下的框架。他认为很多事务明明在线下可以完成得很好,但硬搬到线上做其实意义不大。

“我个人觉得元宇宙和现有的数字化管理平台相比,在教学或行政管理方面能发挥优势的空间很小,是一种噱头。但如果真有这种需求找到我,我作为乙方角色可以在技术层面尽量满足客户的需求,但作为学者而言,我会建议他选择更能提高生产力和创造力的应用场景。”

“高科技、低生活”或难避免

欧科云链(HK01499,股价0.215港元,11.55亿港元)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孙宇林告诉记者,自己虽未过多关注元宇宙毕业季,但依旧认为在交互设备没有大变化和突破的前提下,现阶段的元宇宙只能是吸引人眼球的概念大于实质。“我刚去了一趟北京的三甲医院,数字化做得不是很好,更别提元宇宙了。”

以火热的VR为例,1966年VR眼镜就已诞生。即便国内外的科技巨头先后入局,目前市场上的VR眼镜体验仍算不上出色。蒋飞在麻省理工学院担任客座教授期间也体验了很多相关产品,他认为,戴眼镜进入元宇宙空间的时代还没来临,而且其也不一定是进入元宇宙的唯一方法,但三维的虚拟空间肯定是不变的发展趋势。

“庞贝古城的米斯特里别墅壁画告诉我们,从公元前60年开始,人类对虚拟空间的演绎就从未停止。当时技术不够,只能按1:1的比例作画,到后来有透视法,再到现在,其实都是在试图塑造一个虚拟空间,同时让人产生共情。”蒋飞说。

设备的有待突破是技术问题,但元宇宙空间能否成为真正让人产生共情,即人可以在其中享受生活、提高生活质量,还取决于其组织架构。

在蒋飞看来,现在所有市面上称元宇宙的平台都不能叫元宇宙,包括上大元宇宙。“真正的元宇宙肯定是去中心化的,不会由一个平台去主导。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希望上大元宇宙未来的功能是由参与者自己来开发的原因。共建、共创、共享、共治才是元宇宙理想的开启方式。”

蒋飞在沉浸式体验领域有近20年的研究经验,他说学术界之前把这类空间概念都叫赛博空间,但赛博空间给人的感受是高科技、低生活。“改叫元宇宙的原因可能也有出于想要打破赛博空间特征弊端的考量。元宇宙的名字听起来更正能量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蒋飞很清楚自己的团队成员和其他普通用户在上大元宇宙中的体验感其实有很大差别。

据蒋飞解释,他们8个人因为在这个虚拟场景里面工作、生活,所以可以称该平台为元宇宙。但对普通玩家而言,上大元宇宙其实就是个游戏。“我很反对把游戏叫做元宇宙,因为你没法在游戏里生活的,除非你是职业玩家。”

在蒋飞看来,元宇宙要满足的一个基本条件就是能够对目标人群提供一个可以产生共情的空间,并让其愿意长时间待下去。“如果大家都不愿意待下去,也不用再讲什么经济模式、管理模式、治理规则等事情了。”

基于此,蒋飞认为在某种程度上,对沉迷短视频的人来说,短视频也可以算一种元宇宙。但是再精妙的短视频算法推荐都不会提高用户的生活水平,开发者也没有得到应有的价值,互联网沉淀的价值最终都只是被平台所吸收。

“现在都是互联网巨头在推元宇宙,他们会自己推翻自己,做去中心化吗?大概不会。所以只要开发者还是以盈利为目的,想做大做强,那不管技术如何发展,都摆脱不了高科技、低生活的问题。”蒋飞说。